【莫過錯了年】
“聽他的話，你會過錯了年”，年也會過錯？
(資料圖)
從古到今，過大年的時間是有變化的，現(xiàn)在的正月初一和周朝那時候就不一樣，而秦歷（顓頊歷）正月在冬十月。至于“春節(jié)”的叫法，那還是在民國以后才有的，1914年，民國政府在內(nèi)務(wù)部呈文中提到“擬請定陰歷元旦為春節(jié)“。
一般來說，大年是統(tǒng)一的，不會過錯的，小年就不大一致了，向有“官三民四王八五” 的說法，或者說，北方小年二十三，南方小年二十四。
“民自為俗”，武漢夾在南北之間，亦南亦北。舊時有個趣說，武昌的衙門多，當官當差的多，過小年要封官印，放年假，早一天放假，早一天快活，所以武昌多數(shù)人習慣過二十三。漢陽漢口商賈多，勞民多，過的是臘月二十四，因為多一天生意，多一天勞作，就多賺一天錢。至于那些唱戲的（也就是俗諺中的王八）則要唱“封箱戲”，把他人伺候完了，自己最后只能在二十五的過小年。
【請灶媽（灶馬）】
灶神又稱“灶王爺，灶君，灶君司命”等，正宗封號為“九天東廚司命灶王府君”。灶神是漢族民間最富代表性，最有人情味的流行神，是天上玉帝派來監(jiān)視人間和保護人間的“特派大使”，其官職最小，卻最親民，過去家家戶戶都供有“灶爺、灶媽”。
武漢的灶神文化也有自己的特色，臘月間，除了要祭灶，重新貼上做灶神小條幅“司命灶君”紅紙外，最流行的就是“請灶媽”。
“灶媽”也稱灶母、灶王奶奶。一到臘月二十幾，在大街小巷，就有人邊走邊喊“請灶媽”。一張黃表紙，上面印有暗紅色的灶媽像，五分錢一張，不能說“買”，只能說“請”。賣者多為黃陂人，“媽”，韻母為“a”，黃陂話讀成“ie”, “請灶媽”讀如“qín、zào、miē”，很有特色。
我小時候聽人喊過，聽不大真切，問家里大人才知道是這三個字。老人們說，臘月二十四灶王爺上天，正月初四才回，出差十天整，這段時間，其位不能空缺，便由灶媽臨時代理主持，因而有“請灶媽”之俗。
有專家認為是“請灶馬”，古音“馬”“母”同音。
關(guān)于“灶君，灶媽”的來歷，從古至今，各省各地，諸說不一，大概有四十余種。楚劇連臺本戲《郭丁香》是其一，其男主人公叫張萬良，是個渣男，虐待和拋棄了賢良妻子郭丁香。張萬良遭火災被燒瞎雙眼，財產(chǎn)殆盡，只得乞討謀生。后遇生活幸福的郭丁香，最終羞愧難當，鉆進爐灶而亡，卻意外地封成灶王，被他拋棄了的前妻郭丁香也成了“灶媽”。過去，鼓書藝人唱張萬良，郭丁香事，也叫“唱灶”。此說在河南、湖北一帶流行。
據(jù)說灶媽很勤儉，和常人一樣居家過日子，自己還養(yǎng)雞養(yǎng)鴨。老武漢，家用煤爐比較大，帶有灶臺，像張小桌子，爐膛旁邊還有個提供熱水的“湯鍋”，鑄鐵做的，上圓下尖，又節(jié)能又環(huán)保。這種爐子是用木料、磚石、泥土搭建而成，下面往往有許多縫隙，這就成了一些小昆蟲的安樂窩，主要有蟑螂、蛐蛐。
蛐蛐，就是灶媽養(yǎng)的雞子，武漢人因而叫它“灶雞子”、“土雞子”，這種蛐蛐色澤灰白，肚子偏大，不能用來打斗玩耍。蟑螂，就是灶媽養(yǎng)的鴨子，因此俗呼“灶媽子”。這兩種昆蟲是灶媽的寵物，正是她的特許，它們才能在其勢力范圍內(nèi)即灶臺上活動生存。過去有些老太太，為了討好灶媽，臨睡前，故意在灶上留些殘菜剩葉，來喂蛐蛐和灶媽子。
現(xiàn)在有人把蟑螂叫作“小強”，其來由見于一部很長的動畫片《熊出沒》。
【臘月二十四，高家的過喜事】
這一天還是“高家的”過喜事的日子。這個高家的，不是指姓高的人家，而是民間對老鼠的一種客氣稱呼，也叫“高大爺”、“高大爹”、“高客”等。武漢人俗呼婚嫁為“過喜事”，臘月二十四，老鼠嫁姑娘。
人們認為老鼠有靈性，很難對付，雖極為厭惡卻莫奈它何，一方面想方設(shè)法要置它于死地，另一方面又想與之和平共處，很矛盾。說來有趣，還有一個對付老鼠的辦法，就是把它“嫁”出去，讓它到別人家去橫行霸道，于是乎，民間就有了“老鼠嫁女”之傳說。
老鼠嫁女，在中國以及中國周邊比如越南等處都有流傳，但各地認定的時間不一，大概在臘月二十三到正月底之間。
老鼠嫁女之日，不能在家中吵鬧，不能做響聲太大的事情，如推磨、剁肉等，否則，“人鬧我一天，我鬧人一年”，干擾了老鼠嫁女，老鼠會整年鬧得你家無寧日。
有的人家為了討好老鼠，還在“嫁女”的當天晚上，在房間角落里為老鼠點上蠟燭，方便其行走。
【貼對子、掛門錢】
對子就是對聯(lián)，“總把新桃換舊符”，貼對聯(lián)也是大事。
現(xiàn)在在簡單一些，門聯(lián)是一定要換的，再加上福字，窗花就行了，其他就隨意，
舊時講究多，有門聯(lián)、堂聯(lián)、房聯(lián)、灶聯(lián)，甚至雞籠、豬圈、牛舍等，都要貼上吉祥話聯(lián)，還有其他喜慶箋條等。
門上框還得貼上三條用紅紙裁成的“掛錢紙”，其他門貼一條即可，以示來年財源滾滾。
黎錦暉、吳啟瑞、李實搜編《中國廿省兒歌集（第一集）》第26頁選編了老武漢的一首敘講時令節(jié)俗的童謠。每月10個字，120字，卻將全年十二個月的氣候特征、重大節(jié)日、主要農(nóng)事以及生活習俗等說得清楚明白，言簡意賅，易于傳唱。其中第一句為“正月是新年，家家掛門錢”。
這個“門錢”又叫“掛錢紙、過門箋、門吊子”等。《燕京歲時記》注解：“掛錢者，用吉祥語鐫于紅紙之上，長尺有颶，貼在門前，與桃符相輝映。”可見，掛錢的歷史是由來已久?！凹t紙鏤花貼于楣上”，有“三羊開泰”、“?！薄ⅰ罢胸斶M寶”以及其他吉祥圖案等，還有在大門縫上貼以“開門迎福，封門納祥”的封門箋。
現(xiàn)在，“掛門錢”在城里不多見了。
三年守孝，舊俗家中有老人去世，三年之內(nèi)，過年是不能貼大紅對聯(lián)的，一般為綠色、白色、黃色等，隨年更變。內(nèi)容多與喪情有關(guān)，如“天下皆春色，吾門獨素風?！?
【打錢紙、醮飯、做新香】
有人說，漢民族是沒有統(tǒng)一宗教信仰的，這話對也不對。從表面上看，有人信道，有人信佛，有人信耶穌，信真主，有人什么都不信。然而，從骨子里講，還是有自己共同的思想理念的，就是“祖先信仰”。
人們崇祖、敬祖、祭祖，篤信先人有靈，能夠保佑子孫平安，能夠為后代賜福。祖上有德，后人受益，這個就叫“祖蔭”?！白媸a”之說讓人守規(guī)矩，盡孝道，做好事，積陰德，不因自己的罪惡，而禍及子孫。
世事滄桑，幾千年來，這種共有的民族理念一直在歷史的時空中徘徊，展現(xiàn)，“祭祖、盡孝、積善、懷德，落葉歸根”等等，成為人們的共識，哪怕人在他鄉(xiāng)異國。
一年之中，祭奠活動有三個高潮，清明節(jié)、七月半（中元節(jié)），過年，即便是“破四舊、反迷信”最盛之時，春節(jié)祭祖還是在民間悄悄地進行著。
錢紙，又叫“往生錢”，是燒給亡人的。像如今這樣面值驚人的冥幣過去是沒有的，人們自己加工。用一疊粗糙的黃紙，在上面打上一排排半月形的鉆眼，這就是“打錢紙”。
如果是室外燒紙，需要先用爐灰畫上三個大圓圈，這樣圈內(nèi)紙錢就不會被那些“孤父野鬼”搶走。邊燒邊說話，有叫某某先人過來拿錢的，有祈愿求福的，請祖先保佑某某病體安康，賜福某某發(fā)財，讓某某考上清華北大等。
舊時，普通人家堂屋里掛有中堂，中堂下面擺有條案，高約一米五左右，名曰“香幾（jī）”，香幾正中間供有祖宗牌位，香爐碗，貼有紅紙“天地國（君）親師”等。
吃年飯前要祭祖。祖宗牌前焚香燃燭，堂下燒紙磕頭作揖，有一套程序，規(guī)矩。儀式有繁有簡，再簡，在武漢坊間，“醮飯”是必不可少的?！磅达垺本褪前严热藗兌颊埢貋硪黄鸪詡€團圓飯，凡是叫得出名字，輩分的，要一個個的叫，一個個的請。
桌上擺好菜肴，放上三杯酒，三碗飯，每個飯碗中間平放一雙筷子。在與先人們一起享用盛宴的同時，也順便向他們匯報一下情況，談?wù)勗妇昂拖敕?，祈求先人保佑家道興旺，闔家平安等。
最后再燒紙磕頭，撤除飯菜，覆酒于地，開門燃鞭，恭送先人們回鑾仙界。
本年去世的老人，是列祖列宗中新加入的被祭祀者，承受新的香火，故名“新香”。主家會在大年初二“做新香”，即擺酒置席答謝于人，這個范圍不大，一般限于至親。
此俗在武漢周邊鄉(xiāng)村現(xiàn)在還有，城里則少見了。
本文原載彭翔華2019年錄音稿《年俗三部曲》。
